攝影,才剛起步就發覺致命的弱點,或是說這個弱點存在已久,只是在攝影創作做過程中被突顯.放大,使得我不得不正視.
我無法準確的攝入對象五官的特徵,更別提表現出神韻,氣質等更深入的層面.
D說五官上的特色要拍照的人對被拍照的人有感情才容易表現出來,因為你喜歡他哪裡,拍出來的就是你喜歡的樣子.
但我在鏡頭裡看到的卻全是點.線.面.
景色是點線面構拼湊而成,光影也由點線面切割成片,連"人"也被概化成構圖的一個元素,不能有獨立的主張,不能顯露慾望,必須安分守己的扮演受整體影像支配的元素,
於是,鏡頭下的故事是由道具所組成,配角也不存在,而唯一的主角居然是隱身於像機後方的攝影師.
過份張揚的自我意識與一直以來漠然的態度,果然,惡狠狠的回報在我荒涼的畫面裡.
我向學弟告解,從今而後我會謙卑的開始練習投注多一些的耐性與目光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試著理解並且體貼別人的想法.
太容易看穿每個人性的弱點,一但看穿了焦點就無法離開陰暗的溝渠,雖然我不因此而感到厭惡,甚至認同"人"之所以可愛就是因為人性的本質上存在著一些小奸小惡,有些愚昧有些不完美反而延展出粗曠卻強韌的生命力,
然而被看穿者都將於我腦海中自動模糊成一團灰影,灰影沒有清晰的輪廓,只有極其抽象的感受由所經歷或所見的事件拼湊而成.
記憶裡的"事件"是我辨識灰影的唯一依據.這麼說好了,應該就是像"夢"那樣吧,在夢境裡的每個角色都只有感受,沒有形體.
我想嘗試和灰影對話,如果可以我要把他們還原成人形,我希望在鏡頭裡看見與美學無關的血肉之軀.相信這份功課對我的文字描述能力也該有相當程度的幫助吧,因為一直以來我就只擅長寫"你"或怎者是"我"(其實,寫"你"也不過是大量的"我"的反射),對於一切沒有形體的"他"我總少了一點詮釋的心情.
學弟要我為自己找尋攝影的定義.他說對他而言,所有拍的東西都是自我的一部分,所以人像也未必要像.我知道攝影者在創作的過程也將自己的一部分投射於被攝影者,然後藉著鏡頭顯現出來,因此,最後的影像除了被攝影者的實體之外,也同時顯露出攝影者心思的殘影.
外在的形態像不像對我來說也同樣不是那麼重要,但我已不願再透過持相機的手來了解自己,我已經花夠多的時間在自己身上,那些長久以來沖積在對方身上的思想沙礫和情感刻痕才是我真正想取出的切片.
有句話很吸引我"如果你真的懂一個東西,就會知道怎麼讓他表現得很漂亮"
"懂"究竟是一個反覆咀嚼過程或者只存在於彼此交會的瞬間?
在我"懂"我真心想"懂"客體之後,我是不是就能夠把他演譯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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